這個時代，知識、技術迭代更新的速度前所未有。比如，我們還沒有完全熟悉數字經濟，人工智能、元宇宙等就已排闥而來。面向未來，我們應該激活、激揚、生成哪些教育觀念？以哪些先進的教育觀念，引導我們向未來？我認為，應該較多關注以下6個方面。

全人目標。這是教育亙古未變的主題，又是一個充滿緊迫性的時代命題。一是科技越發(fā)展，越需要道德之魂的統(tǒng)攝，應關注到科技應用的按鈕應當處于道德之手，否則可能釀成巨大的科技災難；二是進入人工智能時代，智力活動可以部分由機腦替代，人們就有可能騰出更多時間推進“五育”中的其他“四育”，或者是更好進行“五育”融合，“全人”之“全”有了更多時間保證；三是國家意志使然，黨和國家提出立德樹人作為教育的根本任務，立德樹人可以看作從“三不朽”等優(yōu)秀傳統(tǒng)文化衍化而來，“三不朽”是德為首、德貫通的全面發(fā)展，“立德”是德，“立功”“立言”是基于德，在我們今天的語境中，就是以德為首，“五育”并舉，全面發(fā)展。所以，“全人目標”是過去、現在、將來都應該堅持的。

“一個經驗”。在強調學習歷程完整性時，杜威提出“一個經驗”的思想，他說：“我們在所經驗到的物質走完其歷程而達到完滿時，就擁有了一個經驗。只有在后來的后來，它才在經驗的一般之流中實現內部整合，并與其他的經驗區(qū)分開。”傳統(tǒng)教學比較注重從感知到建構，而較多忽視從建構到應用，但恰恰是應用了才能領悟，才能內化為核心素養(yǎng)。新的學習環(huán)境下，保持學習歷程完整性仍然十分重要，今天學者們十分強調大單元、大觀念、大任務，大抵與之是相聯系的。從杜威“經驗”的思想出發(fā)，“一個經驗”的“經驗”包含——建設的，是向著特定目標前行的經驗；主體的，是學習者主動親歷的學習行為；連續(xù)的，正是“連續(xù)”構成了課程，構成了教育內容；交互的，連續(xù)更多在時間，交互更多在空間，人與人之間，人與物之間，實在與虛擬之間，都在發(fā)生交互作用；完整的，應該是“一個”，而不是“半個”，而完整基于課、單元，基于個性化學習，基于知識的具體化應用等，又有不同的定義；審美的，按照杜威的說法，智性經驗要得到自身的完整，“就須打上審美的印證”“經驗如果不是具有審美的性質，就不可能是任何意義上的整體”，如果能讓學生流連忘返，甚至享受如癡如醉的高峰體驗，這樣的“一個經驗”就當以“境界”論之。如今，人們思考的方法，生活、生產的方式都發(fā)生了巨大變化，有的還是顛覆性的變化。但我堅信，“一個經驗”的精髓不應丟失。

科學記憶。傳統(tǒng)教育以記憶為王，所謂“學富五車”“才高八斗”，知識是可以用車裝斗量的。在數字化、人工智能時代，傳統(tǒng)學習中記憶的功能正被機腦所替代。但這并非意味著記憶的“褪色”。記憶是新知的基石，新科技時代，我們需要的是優(yōu)化記憶，而不是放棄記憶。其一，記憶是某些學科或者一些學科特定知識板塊重要的學習方法。比如英語的學習和語文中古文的學習，如果沒有記憶打下基礎，就很難繼續(xù)進一步的學習；其二，一些關鍵性知識需要學習者牢牢把握，形成自然反射式的運用，這就是人們所說的，反對死記硬背，但要“記死背硬”；其三，記憶應該從點式走向圖式。圖式是知識的框架和結構，是記憶中表征知識各個要素相互聯系、相互作用形成的具有一定結構的網絡，學習在一定意義上就是圖式的建構和優(yōu)化。

創(chuàng)新為王。人工智能時代，高揚的是創(chuàng)新為王的旗幟?；A教育應當致力于學生創(chuàng)新素養(yǎng)的培養(yǎng)。首先，要關注創(chuàng)新人格的培養(yǎng)，它是以求真和堅韌為內核的，具有敢于懷疑、敢于批判、敢于冒險的科學精神，在挫折面前能很快調整心態(tài)，堅守信念，有較強的獨立性。其次，要培養(yǎng)批判性、審辯性思維，批判性思維是創(chuàng)新的基本前提，也是所有創(chuàng)新型人才的共同特質。這需要把課堂和學習“還”給學生，需要引導學生通過掌握推理技能形成批判性思維能力，需要改革評價方式支持這樣的變革。再次，要重視學生情感智能的培養(yǎng)，學會合作是創(chuàng)新人才的重要素質，美國提出的“21世紀技能”，包括溝通與協(xié)作能力、社交與跨文化交流能力、高效的領導力等，都是以人的情感智能為主軸的。而要達到這些要求，需要我們在教育體制和育人方式等方面進行系統(tǒng)變革。

因材施教。這是教育的一個經典話題。這個經典話題近年來又熱了起來，一方面是教育發(fā)展的內在規(guī)律要求我們關注每一個個體，另一方面是數字化、人工智能為個別化教育創(chuàng)造了更多可能。教育應該確立的基本宗旨是為學生的需求而教，所以研究學生就是第一功課。研究學生不僅要發(fā)現學生顯性的差異，而且要發(fā)現學生隱性的潛能，許多優(yōu)秀教師的案例說明，發(fā)現一個學生的發(fā)展?jié)撃?，其實就是為社會真正?chuàng)造一個“新人”。接著是怎樣教的問題，這需要在課程方面真正做到共同基礎與多樣選擇的統(tǒng)一，需要通過數字化為學生提供更多個性化課程，更需要在集體化學習的制度安排中能夠有效支持個別化學習。還應該看到的是，數字化、人工智能為因材施教提供了有力的技術支持，特別是數字化對學習過程和學習結果進行的精準分析，使教與學的改進可以基于數據和證據，因材施教在新技術的支持下有了更多積極的可能。

共融智能。隨著互聯網、人工智能的出現，知識觀正在發(fā)生嬗變。美國研究者戴維·溫伯格在《知識的邊界》中提出知識呈現的新樣態(tài)：寬度，無邊界，平民主義，懸而未決，“他者”授證等。羅杰斯指出文化是一個群體成員生活方式的總匯。羅蒂則認為知識的主體處于社會團體和族群之中。由此，我們觸摸到群體知識觀。在一定意義上，專業(yè)社群正是在群體知識觀的思想土壤上生長起來的?；ヂ摼W、人工智能使智能的形成呈現豐富形態(tài)，其最佳形態(tài)就是創(chuàng)生共融智能。這也為涌現的專業(yè)社群架橋補路，使得遠在天涯的合作者即時參與。有些高中提出高中、高校、高新企業(yè)的“三高”合作，正是在創(chuàng)造一種共融智能。有些學校與高校合作，有計劃地沿著學科的核心知識向外打開，由高校教授與本校教師在不同端點合作授課，支持教學的其實是與學生同堂的教師背后共融智能的力量。我們相信，這些處于試水階段的星星之火，隨著科技大潮席卷而來，將會燃成燎原之勢。

（作者系江蘇省教育學會名譽會長）

《中國教師報》2022年04月13日第11版

作者：楊九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