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學(xué)時代的種種不如意，讓我學(xué)會了察言觀色，也學(xué)會了分擔(dān)家務(wù)活，為的是看起來有些乖，不添亂。
當(dāng)別的孩子在外頭瘋跑的時候，我在廚房里蒸饅頭，夕陽灑在面粉上，我看到面粉在光線里升騰，就像我那顆飛走的心，聽著他們的玩鬧聲我也產(chǎn)生了遐想，那追逐的樣子一定很快樂，流的汗都是歡喜的，而我的汗，是咸的，還有一大滴砸在案板上……
同事們在辦公室討論童年游戲的時候，我有點羨慕，我實在沒那么快樂。因為那個時候，我只有一個念頭，去上學(xué)。怎么辦？乖巧懂事多干活，不惹父母生氣，我就順順利利去上初中了。
12歲，五年級畢業(yè)就去了鄰村的初中，離我家有騎自行車40分鐘的路程。管他呢，起碼能上學(xué)，能撒歡，能在路上愉快地看風(fēng)景。真好。一周六天，三天回一次家。自己帶夠三天的饃饃和菜，其實也沒什么菜，咸菜是主菜。其他時候看季節(jié)。春夏時節(jié)，饃是干饃，天氣熱就壞了，剝了皮繼續(xù)吃，菜用罐頭瓶裝著，甭管涼拌還是炒菜都多吃兩天。冬天，可難過了。饃硬得趕上石頭了，菜也能凍了。食堂對于我而言，存在的意義就是打點半開水，泡饃。（事實上，直到大學(xué)我才開始吃食堂）
那個時候，條件都差，吃穿都是問題。大冬天，我仍然在穿哥哥不穿的回力球鞋。這應(yīng)該是最早的小白鞋了吧。我也趕了一把時髦?？僧?dāng)時，取暖全憑不停蹦跶。我只是祈求老天爺千萬別下雪。
可，這老天爺哪如過誰的意？周三取饃返校時，不小心崴了腳，沒敢吭聲，怕不能上課。周四半夜當(dāng)我感受到臉上有一絲涼意的時候，我就知道，宿舍外下雪了，雪花從窗戶的開口處飄進(jìn)來了正好落在我的臉上。
大早上，宿舍門前同學(xué)們一陣歡呼。而我，愁死了。我沒棉鞋，也沒人送棉鞋。還崴了腳。接下來兩天都不知道怎么過的，同村的叔叔來給兒子送雨鞋，我不知道該不該說，怕失落。最后還是鼓起勇氣讓叔叔捎句話，周六下午讓父親接我，因為腳腫得厲害回不了家。
周六，雪已經(jīng)不下了，到處白茫茫一片。放學(xué)了，一陣喧鬧過后只留下我在校門口。同學(xué)問我，回家么？我說，回。再等等。直到所有人都消失在茫茫中。
等等，不等了吧。
我就那樣一瘸一拐，一深一淺，走走停停，停停走走，幾個小時回家了。
一進(jìn)家門，熱氣升騰，滿屋子都是饅頭的香味，母親在爐子邊，父親在炕上，我的眼淚奔涌而出……
自己選的路，不是說，跪著也要走完嗎？我起碼是走回來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