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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這一代的家長,在學習困難門診學會“躺平”

      作者丨谷雨實驗室 編輯丨張瑞

      封面圖 | Pexels

      來源丨谷雨工作室

      家庭戰(zhàn)場

      大概是從女兒三四年級開始,綠杉薔的家庭生活變成一個戰(zhàn)場,上演著權力的壓制與反抗、怒吼和眼淚,甚至幾次提到過“死”。

      觸發(fā)機制,有時是女兒筆下的一個錯字,同一個字,聽寫十遍、二十遍,這次少一個點,下次又多了一道橫;有時是一個數(shù)字,寫在草稿紙上是“7”,搬到習題本里就成了“1”。前面明明寫的是乘法,算著算著就成了加法。

      她沖著女兒大吼,有時候,咆哮聲響徹樓層。好幾次,綠杉薔被氣得手腳發(fā)麻,眼前發(fā)暈,倒在沙發(fā)上。

      安妮報考鋼琴三級,幾首曲子,反復在同一個地方犯錯,糾錯、打手心,還是改不過來。綠杉薔徹底失控,跑過去打開位于23層樓的窗戶:“都不活了,咱們倆今天一起跳下去!”

      而四年級女兒的反擊是,她沖進廚房拿起刀:“你知道我去干什么嗎?我要自殺!”

      綠杉薔在黑板上寫下女兒的常錯生字和記不住的單詞,右邊的板子貼著學習計劃表綠杉薔

      夜里,綠杉薔躺在臥室的床上,被絕望感包裹著。她想到即將面臨的“小升初”,想到未來一道道需要依靠學習翻越的險峰:以后如果考不上高中,上不了大學,沒有好的工作,這孩子就完了。她也不明白,看起來那么聰明的孩子,為什么就是學不好?為了孩子的教育,她自學了心理學,考了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證,但仍然找不到答案。

      女兒安妮曾短暫地承托起她的希望。在幼兒園的畢業(yè)典禮上,安妮和另一個小男孩一起,代表幼兒園里的幾百個孩子,當晚會的男女主持人。小區(qū)里有8個年紀相仿的孩子,安妮和男孩,被大家公認為最優(yōu)秀的。

      上小學后,男孩一連拿下了校級、北京朝陽區(qū)的“三好學生”,安妮的成績卻掉到了班級中游。

      在綠杉薔身邊,成功教育案例比比皆是。她親眼看著一位好友的女兒慢慢長大,考進了北京第四中學,當上北京的中考狀元,又在高考后,收到了北大的錄取通知書。

      如果把孩子們放在同一個坐標系,在眾多上升曲線中,女兒安妮就像那根最突兀的拋物線,隨著一起失控下墜的還有母親的人生。

      親子關系最緊繃時,啪——,綠杉薔成了最先斷裂的那根線。她確診了抑郁癥。

      “學習困難”四個字,在她的前半生從未出現(xiàn)過。綠杉薔自己在10歲左右就得過國際大獎。讀書向來不是多費勁的事情。從小到大,該拿的獎項都拿了個遍。畢業(yè)之后,她考上了北京的公務員,一路升職為中層干部。

      但40歲這年,綠杉薔辭掉發(fā)展前景更好的領導崗位,換了一份市屬高校的工作,有寒暑假,四點下班,給了她足夠的時間監(jiān)督女兒的學習。那時,綠杉薔仍認為安妮學習不好,只是“態(tài)度問題”。

      “對我來說,人生在走下坡路。”綠杉薔說。失落感和怨氣沒有消失,成為日后親子矛盾的催化劑。

      每天下午,綠杉薔掐著點下班,朋友間偶爾聚會,她也不敢參加。急匆匆趕回家,做好飯菜,就坐在安妮身邊死磕作業(yè)。但凡遇到懂教育或孩子成績好的家長,綠杉薔就追著問:“我們家孩子怎么就這樣呢?”關系好點的朋友,都收過綠杉薔發(fā)來的卷子照片:“又考成這樣,你說到底為什么呢?”

      那時,綠杉薔還不知道,自己患上抑郁癥,女兒安妮也逼近了危險的邊緣。

      一天,女兒同桌的家長突然找到綠杉薔,告訴她,兩個孩子覺得上學沒意思,相約著跳樓自殺。

      接受一個普通的孩子

      2019年5月,安妮在北京市第六醫(yī)院確診為注意缺陷型多動癥。

      安妮做過的韋氏智力測試,氣質(zhì)類型為“難養(yǎng)型”

      綠杉薔

      據(jù)中華醫(yī)學會精神醫(yī)學分會編寫的《中國注意缺陷多動障礙防治指南》顯示,全國ADHD患兒大概有1461萬至1979萬人,就診率不足10%。

      北京大學第六醫(yī)院助理研究員王久菊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,從2016-2020年,醫(yī)院診斷了601名多動癥患兒,其中,有200個孩子合并有閱讀障礙。這家醫(yī)院,還是國內(nèi)為數(shù)不多,能為閱讀障礙提供明確診斷的機構。

      這意味著,絕大部分的多動癥或者閱讀障礙的孩子,既無法適應學校的學習,也無法得到家長的理解,在當下的社會價值序列中,成了一個個小小的失敗者。

      拿到診斷結果,綠杉薔感受到一種極強的解脫。孩子是個好孩子,問題也不在于自己教養(yǎng)不當,她只是病了。一些多動癥孩子通過用藥恢復正常的案例,讓她感到振奮。中樞興奮劑類的藥物可以改善注意力不集中,選擇性去甲腎上腺素再攝取抑制劑可以減輕精力過剩。但她也在醫(yī)生和部分家長那里了解到,也有孩子用藥之后效果并不明顯,反而產(chǎn)生了抗藥性。睡眠不好、食欲下降,也是可能存在的副作用。

      考慮到安妮的癥狀并不嚴重,綠杉薔暫時沒有讓孩子服藥。這位焦慮的母親又開始打聽其他的療法,包括食物療法、感統(tǒng)訓練、數(shù)字療法等等……市面上,這類機構的廣告隨處可見,收費動輒好幾萬。

      所有與多動癥相關的書,綠杉薔幾乎全找來讀過了一遍,“盼望著有一天藥到病除,孩子變成我期待的樣子?!彼齾⒓舆^多動癥孩子的教育講座和工作坊,結識了專門研究多動癥的博士,以及一位美國的教育專家。

      一位做特殊教育的朋友問綠杉薔,如果孩子以后沒有明顯好轉(zhuǎn),一直都是現(xiàn)在這個樣子,還能做到接納她嗎?綠杉薔在心里憤憤回應:你沒這樣的孩子,當然說得輕巧。

      去醫(yī)院時,綠杉薔偶遇了一對從山東來北京就診的母子,是被學校老師攆來的。孩子在地鐵上跟人搭話:“老師說我有病,不讓我上課了。”男孩七八歲,充滿活力,在醫(yī)院跑來跑去,抱著其他孩子轉(zhuǎn)圈。中午,媽媽買來漢堡,孩子舉到綠杉薔嘴邊:“阿姨,你吃啊,這個不辣。”

      晚上回家,綠杉薔在微信上告訴對方的母親,孩子非常招人喜歡。聽到轉(zhuǎn)述的夸獎,孩子有點意外地問媽媽:“阿姨也喜歡我這樣的孩子嗎?”

      仿佛心被撞了一下,電話另一端的綠杉薔心疼了起來。

      在懷上安妮之前,綠杉薔和丈夫最喜歡看宮崎駿的動畫片,里面的小女孩,個個活潑可愛。夫妻倆許愿,將來一定也要生個波妞那樣的女兒。

      不久前,兩人想起這件事,才忽然意識到,老天已經(jīng)賜給他們這樣的一個女兒。安妮陽光、真誠,一點也不嬌氣。在班里人緣很好,每天都生氣勃勃。

      “我們怎么又貪心了,”丈夫說,“當時我們并沒有求一個學習好、在學校表現(xiàn)乖巧的孩子。”

      在學習困難門診,治療開始前,梅竹會跟家長達成治療共識——不在于分數(shù)提高多少,除了改善核心癥狀,更需要關注孩子的行為和情緒管理,以及家庭成員、老師和同學的相處模式。

      “不是孩子送到這里,醫(yī)生管他就行了?!泵分裾f,“就像桌面的平衡一樣,孩子動了你(家長)勢必也要動,才能建立一個新的平衡?!?/p>

      但接受一個普通的孩子,就像一場漫長的自我斗爭。安妮升上五年級不久,拿回了數(shù)學第一單元測試的試卷,上面寫著刺眼的數(shù)字——76分。綠杉薔提醒自己:深呼吸,淡定。她沒有責罵安妮,也沒有像以往那樣搬來一堆習題。

      但情緒還是會反復。有一次,安妮寫一篇作文,用了兩個小時,抄了三遍,照舊出現(xiàn)了三個錯別字。綠杉薔又開始變得狂躁,脫口而出:“我真是后悔生了你。”

      安妮像頭受傷的小獸竄回房間。綠杉薔的反復無常給她帶來了另一重傷害。安妮哭著質(zhì)問:“你到底有多少個面孔?”“為什么你有時候?qū)ξ夷敲春?,還給我做水果,還摸我的頭,轉(zhuǎn)過頭就說你后悔生了我?!?/p>

      主流社會里,不正常的人?

      安妮確診多動癥后,綠杉薔開通了一個公眾號,記錄女兒的治療過程,由此建立起與四五千個多動癥家庭的連接。

      她結識了許多受苦其中的家長,其中許多是母親。來自濟南的一位媽媽全職帶娃,孩子患上多動癥后,丈夫怪她,連個孩子也教育不好。每隔兩三天,她就會接到老師的投訴電話,現(xiàn)在,她一聽見來電鈴聲就想哭。

      住在北京大興的一對夫妻,在孩子確診后離了婚。媽媽患上嚴重的抑郁癥,把小孩帶在身邊,住在孩子的姥爺家里。老人搞不清多動癥,也不了解抑郁癥,難以忍受“不正?!钡哪缸?,天天在家發(fā)脾氣。

      一位多動癥家長與綠杉薔的聊天記錄綠杉薔

      痛苦之中,家長們帶孩子看病,給孩子吃藥,祈求自己的孩子能變得正常。但慢慢地,一種“逆反”也在某些家長心中產(chǎn)生,自己和孩子都那么痛苦,真的只是因為一種病一種缺陷嗎?

      大概對應試的狂熱,對成績的焦慮以及相伴隨的對孩子的高壓,是整個東亞社會的共同特征。在《不正常的人?臺灣精神醫(yī)學與現(xiàn)代性的治理》一書中,一位中國臺灣社會學博士寫下自己的觀察:“就是在一個過度將學業(yè)成績表現(xiàn)等于能力的社會體制中,孩子學業(yè)成績不佳,才會被視為功能減損,或是才會引發(fā)他人負面的反應,致使孩子遭致挫折?!?/p>

      在醫(yī)院時,綠杉薔遇到一位給孩子取藥的父親。吐槽完孩子的成績和學校的表現(xiàn),又流露出溫情:“咱們這種孩子,還自我感覺特好,每天倍兒樂呵!”

      如果沒有學習生活,多動癥孩子或許是最快活的一群人。在很多家長的描述中,快樂仿佛是這類孩子的某種天賦。一位媽媽形容7歲的女兒,像一只快樂小鳥,每天自娛自樂,時而哈哈大笑,一家人都被會她的情緒感染。

      網(wǎng)名叫“A娃洛爹”的父親在網(wǎng)上寫下飛鳥與魚的比喻:兒子是一條快樂的魚,卻被要求和一群小鳥比賽飛翔,不飛就會被看不起。家里沒礦,無法打破世界的規(guī)則,只能給小魚吃藥,讓他扭扭捏捏學飛。

      可能難解的問題是,是學習,而不是快樂,是孩子們童年的“正經(jīng)事”。

      “現(xiàn)在這個社會,真的太卷,太‘變態(tài)’了。”曾是學霸的綠杉薔也連連感慨。安妮六年級時,期末考試滿分700分,她考了650多分,每科平均分在90分以上。但在班里排到了20多名,跌到全年級100名以外。綠杉薔承認,就算把當年的自己放到現(xiàn)在,也不一定能做得比女兒好。

      《教育藍皮書:中國教育發(fā)展報告(2018)》中的《我國中小學生自殺問題的現(xiàn)狀分析》分析,導致中小學生自殺的原因,家庭矛盾共占比33%,居于首位,緊接著是學業(yè)壓力,占比26%。但報告認為,相當一部分家庭矛盾案例的沖突根源也是學業(yè)壓力,考慮間接作用,學業(yè)壓力才是首要原因。

      綠杉薔嘗試“躺平”,放過孩子,也放過自己,作為母親內(nèi)心僵固的角落開始松動。她參加了北京大學第六醫(yī)院開展的正念教養(yǎng)八周課程。這一次,干預的對象不是孩子,而是父母。

      這是一個旨在“改善父母情緒問題及無益處教養(yǎng)行為”的課程。課程主題上寫著:“我們能否暫時去掉對孩子的種種標簽,全然觀察他真實的樣子?”

      在那次發(fā)火過后,綠杉薔預約了心理醫(yī)生,排解自己的焦慮和壓力。她突然發(fā)現(xiàn),自己好久都沒有大笑過了,連笑的感覺都很陌生。

      心理咨詢起了作用。去年元旦,綠杉薔陪讀三天,居然沒發(fā)過一次脾氣。安妮的爸爸也發(fā)現(xiàn)了妻子的變化,晚飯時,他對妻子說,感謝你這三天沒有發(fā)火,這個假期過得很愉快。

      另一種生活的可能性

      有一天,女兒給綠杉薔看手機里的微信聊天記錄。

      那是一張血淋淋的照片。是一個孩子在白皙手臂上,用裁紙刀劃下的一道道傷口。手臂的主人屬于小區(qū)里另一個女孩子。不久之前,她剛考上北京二環(huán)內(nèi)一所很好的初中。毫無疑問,是大人眼中教育成功的典范,但手上的每道傷口,都揭示著可能付出的殘酷代價。

      像綠杉薔這樣的父母不得不問自己,到底是“不會學習”的病,還是僵化的教育體制、單一的價值評價體系,才導致那么多的焦慮和痛苦?是否能有另一種生活的可能性?

      一位華人媽媽Mana向我們展示了這種可能。她帶著患有多動癥的兒子在澳洲生活。

      孩子剛確診時,Mana也曾焦慮過。她從小在國內(nèi)長大,在澳洲接觸最多的,也是當?shù)氐娜A人圈子。身在海外,他們?nèi)允亲顭嶂噪u娃教育的一群人:補課、上強化班、進入“精英中學”,考上一流大學。就連國內(nèi)的外婆也會時不時發(fā)來老姐妹們的孫輩視頻,誰家的孩子考了鋼琴幾級,今天背了多少三字經(jīng),明天又學了幾首唐詩。直到學習障礙的出現(xiàn)打破了大人們的幻想。

      這位母親的幸運之處在于,她更少感受到來自家庭內(nèi)部、學校,以及社會的壓力。Mana的丈夫本身也患有多動癥,他勸說妻子,孩子只是性格跟別的孩子不一樣,應該接受孩子的不同。丈夫告訴Mana,小時候,他經(jīng)常被老師投訴,“他上課不行”“他多動癥”。媽媽從沒維護過他,反而幫著老師,在他心里烙下異類的標簽,讓他從小就有著創(chuàng)傷記憶。

      16歲,丈夫從國內(nèi)搬到澳洲,在他成年,擁有選擇權之后,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放棄大學的入學資格,他厭惡讀書,轉(zhuǎn)而選擇自己喜歡的技校學修車,打過幾年工,后來自己創(chuàng)業(yè)——意思是,即使無法成為世俗意義上的“優(yōu)等生”,也可以擁有屬于自己的生活。

      而在澳洲,還有一整個社會支持系統(tǒng)。在學校,老師們大多都經(jīng)過專業(yè)培訓,知道怎么幫助多動癥孩子,作為在學校的觀察者,老師也會寫評定量表,幫助醫(yī)生診斷。情況嚴重的,學校還會專門為他們設置特殊班,每兩位老師帶六個學生。

      多動癥孩子容易在長期的負面評價中,積累挫敗感和低自信。但Mana的兒子在學校里,幾乎每個學期都能拿獎。除了學習,學校還會設置一些關于品行的獎項,比如有責任感,或者愿意助人為樂。

      孩子在學校獲得的獎狀Mana

      但在國內(nèi),就算是北京這樣的一線城市,對多動癥有足夠了解的老師們也并不多。

      上初一后,安妮的數(shù)學成績常低于班級平均分。答題漏步驟,卷面也不夠干凈。這是一所唯分數(shù)論的中學,數(shù)學老師當著全班的面批評她,“無藥可救”。在安妮拿回家的卷子上,綠杉薔都能感受到老師的煩躁。上面打著碩大的“X”,連紙張也被劃破。

      狀況嚴重一些的孩子,如果破壞課堂秩序,就算能避免被老師勸退,也遭不住其他家長的投訴,甚至可能會被班里的孩子孤立。

      綠杉薔并不埋怨老師。家里有一個多動癥孩子都會焦頭爛額,更別說在幾十個孩子聚集的班級里。“這不是老師的問題,是教育大環(huán)境的問題?!?/p>

      而在澳洲的華人圈子里,Mana發(fā)現(xiàn),被視為天資聰穎、最擅長學習的華人孩子,在青春期出現(xiàn)崩潰、抑郁的心理問題的,也不在少數(shù)。在當?shù)厝丝磥恚芏嗳A人家長的上名校的執(zhí)念是難以理解的。

      與學習困難抗爭了三年,如今,綠杉薔正在學著怎么當一個甩手掌柜。這是應對女兒進入青春期而改變的策略。這個最叛逆的年齡,讓父母們?nèi)缏谋”?。她決定把重心全部放在維護親子關系上?!艾F(xiàn)在最重要的就是跟她做朋友,其他的都放在第二位?!?/p>

      她慢慢相信,在醫(yī)院確診,不意味著孩子一輩子就“完了”,“不合適學習,肯定有適合的事?!本G杉薔所在的家長群里,幾個媽媽開始討論,孩子擅長做甜點,造型精致,口味也很好,那么長大了當個面點師也不錯。喜歡插花和瑜伽的,未來能走的路又多了兩條。

      這也讓綠杉薔想起,女兒安妮喜歡電子音樂,自己就會做大量筆記,啃英文原版電音雜志,這讓她的英語PET考試一次通過;她愛打籃球,入選過校女籃隊,代表學校拿到過北京市朝陽區(qū)冠軍……綠杉薔想,無論哪一項成為她日后的職業(yè)選擇,能讓她安身立命,或許也不錯。

      如今,女兒寫不完作業(yè)的晚上,綠杉薔不再執(zhí)著于熬夜完成,而是和丈夫一起慫恿她休息一會,或者出去轉(zhuǎn)轉(zhuǎn)。

      周末的時候,其他孩子都在學習,安妮卻總被爸爸拉著出去騎自行車,或者坐在綠杉薔的小電動車后面兜風。女孩喜歡戴著耳機聽歌,或者跟媽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,學校里發(fā)生了什么,最近又喜歡哪些歌星。

      綠杉薔的手機歌單里,有一首齊豫的《女人與小孩》。是她懷孕時最喜歡單曲循環(huán)的一首歌。當初那個年輕的媽媽,小心翼翼捧著隆起的腹部,發(fā)誓要給孩子最好的愛。她很久沒聽過這首歌,但歌詞記得很清楚:

      我不知道這個小孩是不是一個禮物

      但我知道我的生活不再原地踏步

      陪他長大

      給他很多很多的愛

      讓他擁有自己的靈魂和夢

      因為一個小孩是一個神秘的存在……

      很多小孩的問題,就是關系的問題

      在上海同濟醫(yī)院“學習困難專病”門診,兒科副主任周曉迅見過很多焦慮而疲憊的父母。

      診室里,有的家長細數(shù)起孩子的罪狀,邊說邊掉眼淚。在家上網(wǎng)課,老師在屏幕那頭點了三四次名,男孩就趴在桌上睡覺。一被父母責罵,就發(fā)脾氣摔門,甚至動手打人。一位上海母親在疫情封控時和孩子在家待了兩三個月。孩子患有多動癥,自從斷了藥,上網(wǎng)課坐不住,功課也做不完,母子間的“戰(zhàn)爭”每日上演。解封后復診,女人肉眼可見衰老了不少。

      學習問題總是演化為家庭矛盾。那位上課睡覺的男孩,被醫(yī)生問到對父母的評價時,孩子的回答是:“沒有任何優(yōu)點?!痹\室外的走廊上,十來歲模樣的男孩跟在母親身后,兩人冷著臉,隔著一米開外的距離。母親提醒他吃點面包,男孩沖著她大喊:“我今天就是餓死也不吃!”

      學習困難門診建立之前,同濟醫(yī)院就設有兒童心理咨詢門診,但大部分家長咨詢的問題,都離不開學習。那是最容易引起父母憂心的指標——為什么孩子不聽話,成績不好?為什么不愿意讀書,整天打游戲?

      開學第三天,一位一年級的男孩被母親帶進了周曉迅的診室。他先是對診室里的設備來了興趣,在體重秤上跳上跳下。剛坐定,又從椅子上溜下來,摸摸聽診器,掛在耳朵上聽。但這個活力過剩的男孩其實敏感脆弱,父母說他幾句,就會大哭。新學期第二天,老師就把家長叫到學校。上課上到一半,孩子自顧自站起來,到教室外面兜了一圈。老師提醒母親:“小孩是不是有什么問題?帶去檢查一下?!?/p>

      周曉迅(左四)接診患兒和家屬上海同濟醫(yī)院

      像這樣被帶來的孩子,超過一半會被確診多動癥(ADHD,注意缺陷與多動障礙),這是導致學習困難最常見的病因。除此之外,可能確診的,還包括智力障礙、閱讀障礙、自閉癥,又或者抑郁、焦慮這樣的情緒問題。

      一位日本專家給多動癥取了一個更形象的名字——“大雄—胖虎綜合癥”。這個名字對應著多動癥的兩種亞型,大雄代表著“注意力缺陷型”,散漫、拖延,粗心大意,做事常常失??;而胖虎是“多動沖動癥”,沖動、易怒,有暴力傾向。

      故事的鏈條常常這樣展開:家長們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孩子學習不如人意,還表現(xiàn)出種種“特異”之處,家庭內(nèi)的糾正以失敗告終,他們焦急地帶著孩子來看醫(yī)生,有時也就收獲一個名叫“多動癥”的癥候,這讓他們確認自己的孩子病了,一切出于生理的原因:注意力不集中,缺乏自控力,都是因為孩子的大腦前額葉皮質(zhì)受損。于是吃藥、治療,有的持續(xù)一兩年,每隔兩周就要到醫(yī)院復診,然后滿心期待孩子們康復。

      但同濟醫(yī)院副主任醫(yī)師梅竹說,“小孩子的行為問題也好,情緒問題也好,背后很多就是關系的問題。”

      在學習困難門診,“各種各樣的家庭都會在這里展現(xiàn)?!庇械募议L一坐下,不允許孩子說話,先數(shù)落一番孩子的不是,半句不提優(yōu)點。有的家長讓孩子和醫(yī)生交流,自己坐在一邊玩手機。有時候,母親帶著小孩進門,父親就站在診室門外。醫(yī)生多次邀請,對方才勉勉強強進來。與醫(yī)生交流時,一些父親全程不說話,一些母親則全程搶話,父親沒說幾句,孩子剛說兩句,母親都會插嘴進來搶走主導權。

      還有一個被帶到來看病的孩子,家長告訴醫(yī)生,孩子上課分心、走神,回家做作業(yè)也磨磨唧唧,這不是典型的多動癥嗎?但經(jīng)過現(xiàn)場詢問和評估,醫(yī)生排除了這個可能。這些典型的“癥狀”,是因為孩子被父母送到他們認為更好的小學去,他不愿意,但因為年齡小,無法反抗父母,只能靠“擺爛”消極抵抗。

      圖源 | Pexels

      這些親子間的隔膜,如果不及時干預,隨著年齡增長,情緒問題愈發(fā)嚴重,情況只會變得更棘手。周曉迅就說,那些來就診的大孩子,許多有焦慮抑郁,或者自殘、自殺的傾向。那是情況惡化了的結果。

      一位正處于青春期的女孩來到門診,亮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疤痕,是拿刀子劃破的。晚上,女孩還會外出酗酒。有的男孩,則習慣了在外面打架斗毆。

      孩子的敏感往往超乎大人的想象。在學習困難門診,很多孩子能感知到父母情緒的波動,一看到父母不開心,就變得緊張、焦慮。父母則容易忽略孩子的這種特質(zhì)。家長眼里,“孩子沒心沒肺,說他后,過會兒就忘了”??傻鹊礁改赋隽嗽\室門,孩子單獨留下時,便告訴醫(yī)生:“他們什么都不知道?!?/p>

      也有的家長把全部問題推給了孩子,“孩子沒病,我自然就好了?!?/p>

      “孩子就像一面鏡子,反映的是整個家庭的問題,”梅竹說,“絕對不單單是孩子一個人的治療。”

      這也是醫(yī)院專門設置學習困難門診的原因。家長們往往最容易注意到學習問題,學習困難引發(fā)親子矛盾,家庭戰(zhàn)爭由此爆發(fā),傷害孩子,也傷害父母,惡性循環(huán)之下,不僅導致孩子們的心理問題、品行障礙,也成為一個家庭難以愈合的傷痕。

      而所謂治療,在謹遵醫(yī)囑之外,往往更需要一場家庭療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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