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朝成化年間，蘆溪縣有個(gè)叫劉永成的人。祖上幾輩都務(wù)農(nóng)，到了這輩，偏就他是個(gè)例外。
十五歲跟人學(xué)會了做生意，什么東西受人歡迎，便販了到本地來賣。
又是個(gè)勤快吃得起苦的人，幾年下來，積攢起一筆不小的錢財(cái)。
雖稱不上相當(dāng)富裕，但也是比上不足，比下有余。
二十歲那年，娶了一門媳婦，也姓劉，名麗娘。相貌出眾，品德嫻淑，性情溫柔。
劉永成在外面做生意，麗娘則在家里操持家務(wù)。兩人恩恩愛愛，日子過得十分和美。
一年后，麗娘生下了一個(gè)男嬰，劉永成高興地給他取名為劉勇。
自此，麗娘專心帶孩子，把孩子養(yǎng)得胖胖乎乎的。
劉勇三歲時(shí)，麗娘又懷了身孕。
但上天好像見不得這家人的好，生產(chǎn)時(shí)，麗娘大出血而身亡，孩子也沒有留住。
辦完喪事，劉永成體惜兒子年幼，小小年紀(jì)便沒了母親，親自陪了他半年。
但自己終究得出外做生意賺錢，不得已，最后還是把他留給了奶娘看管。
家中的閑雜事多，里里外外都需要一個(gè)女主人打點(diǎn)。
所以，三個(gè)月后，劉永成又成了親。
填房姓曹，名秀珍，只有十七歲。
按理說，這般好年華的女子不會愿意嫁給一個(gè)帶著孩子的男人，誰愿意一入門就當(dāng)繼母。
但當(dāng)?shù)氐娜酥v究門當(dāng)戶對，秀珍雖然年輕，可家境擺在那里，靠賣點(diǎn)豆腐勉強(qiáng)維持著生計(jì)。
故，曹秀珍父母聽媒婆介紹劉永成家境富裕，有些錢財(cái)，他們還是挺滿意的。
當(dāng)然，秀珍起初是不愿意的。母親勸說她，劉永成的孩子有奶娘帶，你就當(dāng)沒他存在。家中還有做事的丫鬟，不用你洗衣做飯，只管吩咐下人把事情做好。這等享福的事情，你不愿意，自有一大把的姑娘愿意進(jìn)他家的門。
秀珍想想也是，自己平常想買朵花戴，問娘要錢，她都要說上半天。而劉永成跟自己初次見面，便大方地送上一枚金釵。等嫁過去后，還不知有多少好處。
的確，秀珍想得是沒錯(cuò)。因?yàn)樗昙o(jì)小，劉永成處處都會忍讓著，對她很是照顧。
之前劉氏留下的首飾全給了她不算，每回出外歸家，都會給她帶新鮮的玩意兒。
秀珍是從小戶人家出來的，家中沒閑錢請下人，自是沒被人伺候過。
如今見到劉家有下人在，便常常喜歡擺些當(dāng)家主母的架勢，使喚人做這做那的。
以前麗娘因性子溫婉，對下人猶似家人般對待。所以，劉家的下人對秀珍看不慣，陽奉陰違的事時(shí)有發(fā)生，對她沒有像麗娘那么尊敬。
秀珍覺得受了極大的侮辱，常?？量滔氯恕⒂乱膊缓?，把他看成眼中釘肉中刺一樣，犯了一點(diǎn)小錯(cuò)就罰不給飯吃。
下人們當(dāng)面不敢說，等劉永成做生意回來，便私底下告她的狀。
劉永成聽到這些，心底里當(dāng)然是很不高興的。婉轉(zhuǎn)的跟秀珍說了自己的看法，讓她對自己兒子好一些。
秀珍氣得很，與他大吵一頓，回了娘家。
跟她娘把這些事情說了，曹母笑道：你是當(dāng)家主母，下人有什么不好收拾的？或者給點(diǎn)錢，將他們收買，有哪個(gè)下人不想得好處的？又或者找個(gè)理由把他們趕走，換上自己的人，以后不就都聽你使喚了嗎？
見女兒面上還是不解，便細(xì)細(xì)地教她：在你丈夫面前，你對他兒子好些。只要讓他信了你，以后你再說他人的不是，女婿也不會不相信。
秀珍覺得母親說的很對，打算以后就照她說的做。
過了一天，劉永成來接她回去。好言好語之下，夫婦倆和好。
這以后，秀珍時(shí)不時(shí)地給下人一點(diǎn)小恩小惠，對待劉勇就好像自己親生的孩子一樣好。
劉永成以為她聽進(jìn)了自己的話，便安心在外做生意，再不管家中的事情。
過了半年，有日歸來。秀珍跟他說，劉勇的奶娘縱容孩子偷竊，品性不端的人，會帶壞孩子。
劉永成信了她的話，把奶娘辭退，換了曹母找來的人。
接著，原先的丫鬟也被她換掉。說是年紀(jì)大了，放她出去嫁人。
如今家里的下人，全是秀珍的人，都是向著她的。即便她對劉勇不好，也無人會跟劉永成去講。反而會說，秀珍如何如何對劉勇好。
久而久之，劉永成對秀珍是深信不疑。就算秀珍跟他說了劉勇的壞話，他也是相信的。
日子就這么過了兩年，秀珍懷孕生下了一個(gè)兒子，取名劉強(qiáng)，一家人對他寵的不得了。
又由于吹多了枕邊風(fēng)，慢慢的，劉永成對劉勇沒有以前那么喜愛了。
下人們都是看碟下菜的，見主人不喜歡這個(gè)長子，對他自然也不好。有的人還會故意幫著秀珍在劉永成面前，說他的不是。
劉勇年幼不懂事，下人與繼母對自己不好，他心底里知道，不高興地抗?fàn)庍^。
秀珍不動聲色，接著暗地里挑撥。讓劉文成愈發(fā)地對大兒子反感，覺得他惹人嫌，真希望沒有這個(gè)兒子就好。
一日，劉強(qiáng)玩得口渴，想要喝水。
奶娘正準(zhǔn)備去倒，秀珍制止了她。大聲喊來了劉勇，讓他去倒碗水過來。
七歲的劉勇很聽話，依言照做，小心翼翼地把水端來。
走到近前，秀珍故意伸出腿，劉勇被絆了一下。
一個(gè)趔趄，碗中的水灑出，有幾滴濺到了劉強(qiáng)的衣服上。
秀珍說熱水燙到了劉強(qiáng)，把他大罵了一頓，并將此事告到了劉永成那兒。
劉永成大怒，認(rèn)為此子是心存嫉妒，故意為之。
找了根皮鞭，狠力地抽他，說是讓他長長記性。
正好，有位與劉永成常有生意往來的客人來訪，劉永成這才住了手。
這位客人姓盧，名宜揚(yáng)。他見劉勇雖滿含熱淚，卻緊咬嘴唇不吭一聲，一句求饒的話也不肯說。
心中詫異，將劉勇帶到一旁，蹲下來問他：“做錯(cuò)了事，跟父親道個(gè)歉，不就行了嗎？何必要這么執(zhí)拗?！?/p>
劉勇眼中的淚珠，大顆大顆地往下落。
過了一會兒，才說：“求饒的話很容易說。只是，我怕地下的娘聽見，會心里難受，以為她的兒子當(dāng)真做錯(cuò)了事?！?/p>
在家中，秀珍不喜歡聽別人提起麗娘。倘若有人不慎說了一句半字的，她必定要不高興許久。
于是，劉永成上前揮手給了他一巴掌：“逆子，此時(shí)故意提起你生母，是何用心？小小年紀(jì)，就會耍奸，長大了還得了？！”
盧宜揚(yáng)是見過麗娘的，沉默半晌，站起身對劉永成說：“你家長子比我家幺兒大一歲，身形卻好似要小上許多似的?！?/p>
本來他是有筆生意要與劉永成談的，這會兒只字不提了。只在他的肩頭拍了拍，嘆了口氣就走了。
自此后，斷了與劉永成的生意往來，與一位姓江的朋友合了伙。
劉永成覺得奇怪，多年的合作，一直都好好的，為何突然說斷就斷？
提了禮物去拜訪盧宜揚(yáng)，將心中的疑惑問出來。
盧宜揚(yáng)笑笑說：家里的生意，我說了不作數(shù)。幾位本家兄弟思慮再三后，皆認(rèn)為江公子更適合。
說完，拉過一旁的小兒子，逗著他玩。
盧家的幼子，六歲。長得白白凈凈，圓頭圓腦，甚是機(jī)靈的樣子。
劉永成少不得夸贊了幾句：“你家這孩子長得甚是可愛?！?/p>
盧宜揚(yáng)淡淡地說道：“他比你家長子，只小了一歲。”
接著，含笑讓兒子背誦詩詞，又問他今日吃了些什么。
孩子口齒清晰，一一作答。
劉永成不明白盧宜揚(yáng)今日為何與平素不同，再呆下去，覺得甚是無趣，只得提出告辭。
盧宜揚(yáng)禮貌地送客出門，執(zhí)意把他帶來的禮物又讓他拎了回去。
過了些日子，劉永成從別人嘴里得知，盧宜揚(yáng)之所以不肯再與自己做生意，原因竟然是因?yàn)閯⒂隆?/p>
盧宜揚(yáng)說，當(dāng)初，劉永成與先夫人麗娘的感情是很深厚的。可如今再看他的長子，又瘦又小，還不如一個(gè)六歲的幼兒。一個(gè)對親生兒子都能那么狠的人，在生意上若遇到利益問題，他必定對合伙人不會手下留情。這樣的人，不能與之做長久的生意。
劉永成聽了，非常氣憤，認(rèn)為他小題大作，故意為難自己。
但靜下心想一想，盧宜揚(yáng)在自己面前逗弄孩子，無非是想讓自己知道，劉勇長得過于瘦小，不如一般的孩子。
一個(gè)人的胖瘦，不是一、兩天能形成的。心中起疑，難道秀珍一直在騙自己，她根本就沒好好對待長子？
有心想在家中暗暗地查一查，但回到家后，小兒子跑過來撒嬌要他抱。秀珍滿面笑容，對他體貼入微的各種關(guān)懷，使得他把劉勇的事情忘了個(gè)干干凈凈。
事后再想起，怒氣已不剩多少，這事就不了了之了。
實(shí)則，從內(nèi)心底來說，他并不想為了長子，來破壞這個(gè)有著和睦幸福氛圍的家。
生意場上，也是講究人品的。盧宜揚(yáng)幾個(gè)兄弟素有君子之風(fēng)，商賈之人喜歡唯他們馬首是瞻。
自從盧家不再與劉永成合伙做生意后，同行中，有人跟著學(xué)樣，也不愿與他合作。
初時(shí)，劉永成的生意看不出有什么變化。但時(shí)間一長，就很明顯的不行了。
他心中埋怨盧家的人，但更惱恨劉勇。認(rèn)為此子心眼頗多，故意在盧宜揚(yáng)面前提起他死去的親娘，使得人們以為自己虐待他。
生意不好，劉永成無事可做，在家中一呆就是小半年。
秀珍覺得奇怪，一日吃完飯，問他：“這回怎在家中待得這么久？”
“還不是因?yàn)槟悄孀雍ξ??！眲⒂莱杀惆亚懊娴氖虑檎f了一遍。
秀珍心中有些慌，強(qiáng)作冷靜，嗤笑道：“一種米養(yǎng)百樣人，隔壁朱屠夫家的兒子，天天有肉吃，不也一樣長得瘦小嗎？難不成，朱屠夫的妻子也是后娘來著？”
說罷，將手中的碗筷重重地?cái)R下。
劉永成見她生氣，生怕要吵架，連忙哄她：“我知道與你無關(guān)，都是那逆子自己的事。”
秀珍賭氣地將身子轉(zhuǎn)到一邊：“誰家黃花大閨女不是嫁個(gè)沒結(jié)過婚的男子，享受著新婚的快樂。我這輩子做得最錯(cuò)的事，就是嫁到你家，給個(gè)那么大的孩子當(dāng)繼母。最后，還沒落得一句好話?！?/p>
劉永成知道在這方面是委屈了她，一頓好言好語地哄：“我知道你最是難做……”
秀珍不理他，撂下了一句狠話：“以后，這個(gè)家有他沒我，有我就沒他?！?/p>
說罷，真的起身去里屋收拾衣物，準(zhǔn)備回娘家。
劉永成趕緊攔著她：“這個(gè)家哪能沒有你，那逆子……我會處理?！?/p>
生意上的事已讓他焦頭爛額了，家里再出亂子，那可如何是好。
秀珍仍是不搭理，繼續(xù)收拾。
劉永成急了，脫口而出：“給我三天時(shí)間。三天后，保證你看不到他。”
秀珍這才住了手：“好，這是你說的，可要說到做到?！?/p>
其實(shí)，那句話是劉永成隨口說的。怎樣讓劉勇不出現(xiàn)在家里，他還未想出要如何做。
到了第二天晚上，他仍是什么都沒做。
秀珍冷著臉，卷了被子，一聲不吭地去另一屋睡。
劉永成不敢阻攔，自己一個(gè)人睡在床上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。
翌日，秀珍呆在屋子里沒出去，早飯讓下人送進(jìn)來的。
劉永成狠了狠心，對劉勇說：“今日我?guī)愠鋈ヅ郎健！?/p>
劉強(qiáng)在墻邊上玩，他聽到了要出去玩，跑了過來：“爹爹，帶我去?！?/p>
劉永成忙道：“你不能去，快去找你娘?！?/p>
劉勇不解，問他：“弟弟為何不能去？”
“他年紀(jì)小，爬不動?！眲⒂莱蓚}促地說完，抱起劉強(qiáng)塞進(jìn)秀珍屋里。而后，拉著劉勇就往屋外走。
昨晚下了一夜的雨，到現(xiàn)在還是細(xì)雨淅瀝，上山的路是泥濘不堪。
走了一小半路，劉勇跟劉永成說：“爹爹，這雨天路滑，容易摔跤，我們還是下山吧?！?/p>
劉永成心亂如麻，佯裝呵斥道：“這么一點(diǎn)苦就受不了，以后怎么跟我學(xué)做生意？”
劉勇沒再吭聲，低著頭隨父親往上走。
走到半山腰時(shí)，劉勇很累，停了下來：“爹爹，我想歇息一會兒?！?/p>
劉永成不許，仍是呵斥他：“你就是平時(shí)太享福，如今吃一點(diǎn)苦頭就喊累，走快些。”
無奈，劉勇只得忍住，咬緊牙關(guān)繼續(xù)往上走。
終于，到山頂了。
劉勇喘著粗氣，左右瞧了瞧，想找個(gè)地方坐下來。
就在這時(shí)，一股大力襲來，劉勇往山崖下摔去。
慌亂之中，他抓住了懸崖上的樹藤，整個(gè)人懸在崖邊。
抬頭看去，劉永成的臉扭曲著，目光猙獰。
劉勇明白了，就是父親推的自己。
他沒有求饒，只是冷冷地問道：“我是你的親生兒子，為何要害我？”
劉永成見他沒有摔下去，本是心虛不已。但見他的目光中沒有害怕，只有冷漠，心中的惱恨立即涌上心頭。
罵道：“要你這兒子有何用，不如早些去找你那短命的娘。留著你，只會壞我的生意，害得你繼母要離家?！?/p>
劉勇用很陌生的眼光看著父親，稍頃，淡淡地說道：“你會后悔的?！?/p>
他的年紀(jì)不過八歲，面對死亡，卻能冷靜如斯。這讓劉永成心中開始恐慌起來，彎腰拾起一塊大石頭，狠勁朝他砸去……
劉永成看著劉勇滾落山崖，又等了一會兒，才放心地下山。
秀珍見他一個(gè)人回來，面上浮現(xiàn)些許得意之色，問他：“事情辦妥了？”
他點(diǎn)頭：“妥了。”
劉強(qiáng)沒見到劉勇，上前拉著他的衣角，問：“爹爹，哥哥呢？”
劉永成騙他：“走迷了路，要晚些回來?！?/p>
夜里，劉永成摟著秀珍，想與她交好，被她拒絕。
“我怎知你是不是在哄我，那小崽子不定被你放到哪了。過兩日又要回來，我豈不是上了你的當(dāng)?！?/p>
劉永成安慰她：“不會回來了，我親眼瞧著他滾下去。從那么高的山上摔下，即使沒死，也必定會被野獸吃掉。”
秀珍這才滿意，與他在床上云雨了一番。
事后，劉永成只覺得身心舒暢，四肢舒展開，想好好睡一覺。
才剛閉眼，意識就混沌起來。
四周突然白茫茫一片，他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。
茫然不知所措時(shí)，前面突然出現(xiàn)了一名紅衣女子，背對著他，手中的羅扇輕輕搖著。
雖瞧不到正面，但就這纖纖細(xì)腰，不足盈盈一握，便可知這女子絕對是位清麗佳人。
劉永成心存好感，想問問她是誰家女子?？蔁o論他使出多大力氣，都出不了聲。
就在這會兒，女子緩緩地將身子轉(zhuǎn)了過來。
果然是有著閉月羞花之貌，眉如翠羽，肌如白雪。增之一分則太長，減之一分則太短。
劉永成瞧呆了，心里總覺得有一種熟悉感，好似在哪里見過她。
女子看著他這副呆樣，輕輕地笑了笑：“相公，不認(rèn)識妾身了？”
這一聲“相公”，把劉永成拉回了神。這才想起，她是麗娘，自己前面的妻子。
心頭一陣激動，就想上前拉住她的手。
麗娘卻很快往后退了幾步，紅唇輕啟：“我們的兒子呢？”
對于這個(gè)問題，劉永成心虛，答不上來。
麗娘面露愁苦之色：“我日日都來看他，今夜怎就不見了？”
見劉永成還是不語，麗娘開始淌起淚來。
突然，臉上的淚變成一行行的血，甚是恐怖。
劉永成嚇得不行，欲逃走。腳卻像生了根似的，拔都拔不動。
麗娘的眼睛變得冰冷，成了血色。
“你害了我肚里的那個(gè)，如今連已經(jīng)生下來的，同樣也不放過嗎？”
她的雙手突然變得很長，指甲又長又尖，朝劉永成的脖子掐來。
“我沒有想過要害你……”劉永成驚叫出聲。
這么一叫，他就醒轉(zhuǎn)過來。
“做什么那么吵，遇到鬼了？”秀珍被吵醒，嘟噥著罵了一句，又翻身去睡了。
劉永成額頭上冷汗涔涔，心中驚悸不安。
這一夜，再難入睡。
其實(shí)，麗娘的死，與他大有干系。
因?yàn)辂惸锵嗝渤霰?，長得很美。劉永成做生意又經(jīng)常出外，故總是疑心她對自己不貞。
麗娘第二回懷上身孕后，劉永成覺得那定不是自己的孩子。偷偷給她服用落胎藥，但胎兒穩(wěn)穩(wěn)的。
劉永成不死心，又試了兩回，皆以失敗而告終。
在麗娘生產(chǎn)那日，趁著她腹疼無力，再次喂了她一碗落胎藥。
這回，加足了份量。
最終，胎死腹中，而麗娘也大出血而亡。
一尸兩命！
這些事，劉永成以為做得天不知，鬼不覺的。沒想到，麗娘卻是清清楚楚。
麗娘死后的幾年，從未曾入過他的夢。這回，因劉勇的事，不僅入他的夢，還把當(dāng)年他害自己的事也說了出來，這怎能不讓劉永成害怕呢？
天明后，劉永成披衣走到屋外。看著院中的花花草草，心緒平靜了些。
以為僅是一場夢而已，過后就無事了。
哪知，以后夜夜入睡，都能夢到麗娘找他要劉勇。
他害怕極了，特意去真圣觀，欲請道士來家中驅(qū)邪。
坊間，人們都說，凌霄道人道行高深，德高望重。
劉永成心想，若是能請到他，那事情定能很快解決掉。
打定了主意，便在一旁耐心地等候。
一個(gè)時(shí)辰之后，道長終于講完。
待周圍的人散去了些，劉永成湊到他跟前，說出來意。
他不敢說給麗娘落胎的事，更不敢說自己害劉勇的事，只是說有惡鬼擾人。
凌霄道人靜靜地看著他，如古井般幽深的眼睛透著睿智。
半晌過后，才道：“先夫人僅是入夢，并未鬧得你家宅不寧，實(shí)在談不上擾人?！?/p>
劉永成不甘心：“她讓我睡得不安寧，這還不叫擾人嗎？難道非得家中人被她鬧死，你們才肯去驅(qū)邪？”
凌霄道人淡淡地笑了笑，沒說話，徑自走了。
見此情景，劉永成知道是請他不動了，便又去找其他道士。
但道士們，皆婉言拒絕。
垂頭喪氣地回家，秀珍問他去哪了，劉永成實(shí)話告之。
秀珍不以為然：“多大的事，還用去找凌霄道人。你怕她入夢，換個(gè)地方睡不就得了。”
劉永成覺得她說的很對，便獨(dú)自去鄉(xiāng)下住了幾日。
可晚上入睡后，還是老樣子，且麗娘的聲音一天比一天狠厲。
他心中暗忖，還是得另外尋個(gè)法子才行。
端午節(jié)，家里來了客人。秀珍令下人煮了粽子，還準(zhǔn)備了好些雞鴨魚肉的菜肴。
人一多，就熱鬧。劉強(qiáng)玩得高興，多吃了些肉。吃得口咸，他自個(gè)兒偷偷去找冷水喝。
結(jié)果，到傍晚時(shí)，上吐下瀉，把大家嚇得要命。慌忙去醫(yī)堂請大夫，喂他喝了湯藥后，才止住。
劉永成琢磨著，都吃同樣的飯菜，怎么就劉強(qiáng)生病呢，這定是有邪氣在作怪。
這日晚上，麗娘居然沒有入夢，這讓劉永成更加認(rèn)定麗娘已經(jīng)纏上了劉強(qiáng)。
第二日一大早，他去找凌霄道人，把這事情說了。
“我家小兒已經(jīng)被鬼纏上，又吐又瀉，不得安寧。有勞道長辛苦一趟，為他驅(qū)邪治病吧?！?/p>
凌霄道人面色平靜，道：“這話從何說起？你根本沒有兒子啊?！?/p>
劉永成急了：“怎么沒有？我有兩個(gè)兒子……”
想起劉勇，自覺失言，立即將嘴閉上。
“送客。”凌霄道人的面色不好看，揮了揮衣袖，讓人把他請出去。
幾個(gè)小道士半拖半勸地，把劉永成拉了出去。
劉永成心中不悅，憤憤地罵道：“我明明有兒子，他卻說我沒有兒子。說什么道行高深，都是吹噓出來，騙人的。”
有位小道士聽他罵道長，很不高興，回了一句：“你還有沒有親生兒子，自己不知嗎？”
劉永成心虛，以為他害劉勇的事情敗露了，追問道：“你這是什么話？我一個(gè)兒子走丟，另一個(gè)兒子好好的在家，怎么會不知。”
小道士敷衍他：“好好，你知就行了，快走吧?！?/p>
劉永成一出道觀，小道士趕緊關(guān)門，并讓人端盆水來。
“……這地臟了，趕緊沖洗干凈?！?/p>
他的聲音很大，劉永成疑心是在罵自己，氣得不行。
轉(zhuǎn)身欲去拍門找他吵，手才舉起，想想還是算了。以后還有求于他們，不能得罪了。
行走在路上，總覺得有人在對自己指指點(diǎn)點(diǎn)，并且相互說著什么。
以為看錯(cuò)了，仔細(xì)再瞧。
沒錯(cuò)，就是在指自己。
劉永成覺得奇怪，自己并不認(rèn)識他們??！
走到家門口，鄰居們聚在一起說話。
看到他來，有位五十多歲的婦人，直接就啐了他一口。
劉永成惱怒得很，上前跟她理論：“我得罪了你？”
婦人冷聲說道：“你沒得罪我，你得罪了鬼?！?/p>
這是什么話？劉永成只當(dāng)她在發(fā)瘋，懶得再理，拂袖離去。
在家中坐了還不到半個(gè)時(shí)辰，衙門來了幾位官差。說是有人告狀，讓他去一趟。
劉永成陪著笑臉，問道：“官爺，我沒做錯(cuò)過事，是誰在告我？”
官差不耐煩地回了一句：“少啰嗦，去了不就知道了?！?/p>
他們的語氣不善，劉永成預(yù)感到不妙。難道是殺害劉勇的事情，被人發(fā)現(xiàn)了？
當(dāng)日山頂上明明沒有其他的人，那么是誰在告自己呢？
劉永成的雙腿在微微打著抖，心里七下八下的。
欲隨他們走，哪知官差又冷冷地說道：“把你家妻子一起帶上?！?/p>
秀珍心中有鬼，故作不解：“我一個(gè)常年累月呆在家里的婦人，哪里知道相公在外頭做什么，為何也要我去？”
官差面露不屑，懶得解釋，只說：“快走，不然就鎖上拖你走?！?/p>
秀珍無奈，不敢再說話。
實(shí)際上，不止這一對夫婦，劉家的下人們也一并被帶走。
到了公堂上，劉永成見到告自己的人，竟然是盧宜揚(yáng)夫婦。
心中既納悶又惱恨，嘴里不敢說什么，只是用眼睛死勁瞪著他們。
如他所料，盧宜揚(yáng)夫婦來衙門告狀，正是為了劉勇的事情。
不過，告狀人實(shí)際是盧宜揚(yáng)的妻子汪海棠，盧宜揚(yáng)是陪她來的。
知縣姓穆，見到堂下跪著的劉永成夫婦，問都不問，扔了簽子下去，令差役打他們二十大板。
差役們立即如狼似虎地上前，把這對夫婦綁在凳子上，鉚足了勁兒就打，打得那叫一個(gè)暢快。
在后面圍觀的一眾百姓，都連聲叫著好。
那么，為何是汪海棠來告狀？而老百姓又為何撫掌叫好呢？
這里面有一件劉永成不知道的事情。
在汪海棠來告狀前，坊間發(fā)生了一件轟動全城，令人驚了又驚的事。
昨天夜里，這城里大部分的人，都做了一個(gè)夢。
按理說，做夢是件很平常的事，沒什么值得稀奇的。
但奇怪就奇怪在這里，他們所做夢的夢境，居然都是一樣的。
在這個(gè)夢里，人們看到劉永成喂劉麗娘喝落胎藥，結(jié)果一尸兩命。也看到劉勇在劉家受繼母毒打，被下人喂吃豬食。
一直到最后，劉勇被劉永成推下山崖，并撿起大石頭砸向他的事，人們都看得清清楚楚。
除這些外，人們還看到曹秀珍與人溝通的桃色事件。
曹秀珍為何一心想要除掉劉勇，不僅僅是因?yàn)椴辉敢馀c繼子共處一屋，還因?yàn)閯⒂掳l(fā)現(xiàn)了她與別的男人私通的事情。
曹秀珍未嫁過來之前，會隨人去街上的一家脂粉店玩。雖說買不起里頭的貨物，但看看也是好的。
脂粉店的掌柜姓方，長得貌若潘安，很受婦人們的喜愛。曹秀珍去脂粉店，有一部分原因，就是想去看這位方掌柜。
方掌柜是娶了妻子的，他妻子是位秀才的女兒，長得很美，且嫻淑有禮。
曹秀珍長相一般，又囊中羞澀，她知道自己是引不起方掌柜注意的。連朵花都買不起的人，又如何買得起店中的物品？
在她嫁給劉秀成后，手中有了錢，自然要去脂粉店擺擺譜，挽回些面子。
那日，她獨(dú)自一人去店里，正巧方掌柜閑得無事。
幾個(gè)眼神試探下來，方掌柜立即懂了她的意思。
讓伙計(jì)守店，笑著對秀珍說，里屋有好貨，可以介紹給她。
哪里可能是真的帶她看貨，一個(gè)是慣常懂得女子心思的風(fēng)月老手，一個(gè)是恨不得立即紅杏紅墻的年輕少婦，兩人一進(jìn)屋，就猶如天雷勾動了地火，在床上滾作一團(tuán)。
伙計(jì)對此，早已是習(xí)以為常，照常做自己的生意。
這種事情有了開頭，就沒那么容易結(jié)束。兩人都如食髓知味般，欲罷不能。
對于方掌柜而言，家花再美，也不如偷來的野花刺激。
所謂妻不如妾，妾不如偷，大抵就是這么個(gè)意思。
劉永成在外頭做生意，經(jīng)常不在家。秀珍便約了方掌柜來家中，極盡風(fēng)流之事。
每回都是夜里前來，過兩個(gè)時(shí)辰，方掌柜再偷偷地溜走，所以沒人發(fā)現(xiàn)。
沒過多久，方掌柜厭煩了她，又去尋找新的野花了。
秀珍去糾纏了幾回，方掌柜皆沒理。直到后來煩了，讓自家夫人出面，守在店里，她才作罷。
秀珍實(shí)在耐不住寂寞，既然紅杏出墻了一回，就不怕有第二回、第三回。
她四處勾搭，就連去布莊扯塊綢緞做衣裳，都能與掌柜搭上關(guān)系。
有的男人經(jīng)得住誘惑，不屑于理她。而有的男人，對于這送上來的野食，不吃白不吃。
是以，劉強(qiáng)究竟是誰的孩子，連秀珍自己也不清楚。
在她將劉家的下人都換成自己人后，行事就更加肆無忌憚了。
夜里，不但將外面的男人帶回家，就連家中的伙計(jì)也不放過。
這些事情，劉永成是完全不知道，沒人告訴他。
有回，劉勇起來小解。路過她窗外，聽得里頭有不尋常的聲響。
又想起鄰居們的言論，第二日便婉勸她：“母親，有人說我們家晚上經(jīng)常有賊進(jìn)來，母親的房屋可曾少了東西？”
哪知秀珍惱羞成怒，抬手給了他一個(gè)巴掌：“跟著別人胡說八道，我怎么從來沒有瞧見外人？”
為怕劉勇?lián)v亂，秀珍還將劉強(qiáng)從奶娘那里抱過來，扔給他帶。而自己，照常夜間與人風(fēng)流。
可憐劉勇小小年紀(jì)，倒要先學(xué)會如何做“娘”了。
一日夜間，不知劉強(qiáng)為何原因啼哭不止，劉勇實(shí)在哄不住，只能硬著頭皮去請秀珍。
這么一來，就攪了她的好事。
她沒開門，隔著門把劉勇罵了一通，讓他去找奶娘。
劉勇對繼母的行為實(shí)在是看不下去了，等劉永成回來，隱晦地告訴了他。
劉永成不敢相信，扯著他當(dāng)面去問秀珍。
結(jié)果，秀珍撒潑打滾，說這個(gè)繼子沒安好心思，挑撥他們夫婦關(guān)系。
邊說還邊去屋里拿了根繩子，裝模作樣地要上吊。
劉永成信了她，把她攔下。卻用她手中的繩子綁住了劉勇，把他狠狠地打了一頓。
打完后，不許人給他搽藥，把他關(guān)在柴房，還不給他飯吃。
那個(gè)與秀珍私通的伙計(jì)，夜里偷偷溜進(jìn)去，把鹽撒在劉勇的傷口上，獰笑地讓他再去告狀。
一連幾天，劉勇都吃不到飯。直到奄奄一息時(shí)，那個(gè)伙計(jì)才給他端來一盆豬食。
在這個(gè)家中，劉勇沒有地位，過得甚至還不如一條狗。被曹秀珍無故毒打，以及被下人捉弄的事情，時(shí)有發(fā)生。
劉永成知道嗎？當(dāng)然是知道的，只不過睜只眼閉只眼。曹秀珍告訴他，自己是在管教孩子，為了劉勇的將來好。
他也就選擇相信了，長子沒用，不還是有個(gè)聰明伶俐的小兒子嗎？
這家人毒辣的行為，引得人們在夢境中都憤慨不已。
饒是穆知縣這個(gè)有見識的人，也不禁看得淚眼婆娑。醒來后，猶自在感慨人心的險(xiǎn)惡。
這時(shí)，穆夫人也醒來，同樣是臉上帶著淚痕。
穆知縣一問，才知她做了同樣一個(gè)夢。
起床后，見下人們聚在一起義憤填膺地說著什么。一問得知，皆是做了此夢。
吃過早飯，師爺也來找他說這件事，并且說已經(jīng)有人遞了狀子上來。
穆知縣覺得奇怪，問他：“是何人有這么大的神通，讓大家都做了個(gè)同樣的夢?！?/p>
師爺沉默半晌，說道：“也許是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，才會如此吧?！?/p>
告狀的人叫汪海棠，是劉麗娘生前的好友，兩人從小一塊長大的。
汪海棠說，她除了做這個(gè)夢外，還夢到劉麗娘拜托她來告狀。
劉麗娘跟汪海棠說，自己和腹中的胎兒被劉永成害死后，本打算忍了這口惡氣。畢竟人鬼殊途，自己不能做出越界的事。又因?yàn)槔咸焓怯醒鄣?，劉永成冤枉自己不貞，屢次想害無辜的胎兒。那么他自然就受到上天的“眷顧”，娶了個(gè)不貞的女子秀珍。
這是上天對他的懲罰，讓他想什么，便得到什么。劉麗娘對他做惡的事，也就不再計(jì)較，從未去入過他的夢，擾他安寧。
但萬萬沒有想到，劉永成不僅容許他人殘害親兒，自己還伸出罪惡的手，剝奪骨肉的生命。
劉麗娘再也忍受不住，第一次入他的夢，只是希望他良心未泯，去把劉勇找來。
哪知他根本不理會，還想將劉麗娘的鬼魂除之而后快。幸得凌霄道人道行高深，深知此事的前因后果，沒有助忖為虐。
劉麗娘去求陰官，陰官答應(yīng)為她托夢給世人。
陽間的事情，理應(yīng)有陽間人來處理。
于是，便有了城中大部分的人，做了同樣一個(gè)夢的事情。
汪海棠還說，前段日子，自己的相公去劉家，看到劉勇瘦骨嶙峋，不如街邊的乞兒。為了提醒劉永成，故意與他斷了生意往來。
在劉永成去盧家時(shí)，汪海棠還特意放出小兒，讓他見到。以為有了兩個(gè)孩子的對比，能讓劉永成清楚地醒悟，曹秀珍并沒有好好的對待劉勇。
最后，汪海棠哽咽地說道：“哪知這惡人，非但不醒悟，還做出殘害親兒的事情，真正是人神共憤??！”
劉永成趴在地上，聽得這些控訴，深知不但陽間人不會放過自己，就連陰間的鬼，同樣也不會放過自己。
心中的悔恨沖到了頂峰，原以為劉麗娘長得美貌，會做出對自己不忠的事情。而曹秀珍長相一般，除了脾氣差點(diǎn)，其他都是本份的。哪知，她才是那個(gè)給自己戴綠帽的人。
憤恨之下，劉永成突然直起身子，朝一旁曹秀珍的脖子狠力地掐去……
這事情已經(jīng)令人很明白了，穆知縣由著他二人“狗咬狗”了一陣后，才做出判決。
劉永成和曹秀珍被判斬立決，這之前，先各打五十大板。
劉家的下人，各打三十大板，投入大牢。
不過，劉永成和曹秀珍在五十大板還未打完時(shí)，便雙雙咽了氣。
后頭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。
“這兩人作惡多端。陰間的衙差都等不得，要拖了他二人的魂魄走?！?/p>
“到了陰間，下油鍋定是少不了了。”
“他倆太壞了，真是與鬼都結(jié)下了仇怨??！”
……
劉、曹二人的狠毒，激起了人們心中的義憤。雖說他二人已經(jīng)咽了氣，但衙差仍是將五十大板打完。
尸首由劉、曹兩家的親屬各自領(lǐng)回，一路上，不僅被路人唾棄，甚至還有氣憤的人向他們擲以石塊。
兩家人速速將他倆埋葬后，不知為何，那墳?zāi)褂直蝗伺匍_，里頭的尸首被野狗撕扯得殘破不堪。
無奈，只得再一次將他倆的尸首，也不知誰是誰的，胡亂拼湊又埋了一次。
結(jié)果，墳?zāi)惯€是被刨開，尸首再一次遭到破壞。
最后，只得將兩人殘余的部位堆到一起，用火燒了，把灰散掉。
自此，刨墳的事情，才得以消停。
這還真是：凡人為善，不自譽(yù)而人譽(yù)之；為惡，不自毀而人毀之。
后記：
十年后，城里又出了一件新鮮的事，同樣被人議論了許久。
新科狀元秦莫問來到了蘆溪縣。
這位年輕的狀元郎，聽聞家世很不一般，背景驚人。
而他自身，才華出眾。殿試上所寫的文章，驚艷了百官，令皇上也拍案叫絕。
不過，這些都算其次。畢竟來此地游覽的人，比他名氣更甚的還有。
他來這里，是做了一件不尋常的事，讓城里的百姓驚訝不已。
穆知縣的任期已滿，早已去了他處任職。如今的縣令姓關(guān)，在他的陪同下，秦莫問請了道士，打開了劉麗娘的墳?zāi)梗瑢⑹切⌒牡娜〕?，打算帶走?/p>
秦莫問跟關(guān)縣令說，我娘的祖上是浙江杭州人，她一直有個(gè)愿望，就是想將尸骨埋去祖墳旁。
圍觀的百姓聽了，覺得訝異。
劉麗娘死去多年，她的夫君又是姓劉，怎么可能會是他的娘？
有知道舊事的人猜測，難不成當(dāng)年的劉勇沒死，變成了如今的新科狀元？
等秦莫問去拜訪了盧宜揚(yáng)夫婦，又去真圣觀叩拜凌霄道人后，有好事的人將消息傳出，秦莫問就是劉勇。
當(dāng)年，劉勇摔下懸崖之后，掛到了一棵樹上，幸得被山中的猿猴救下。
劉永成不可能去尋找他，劉麗娘便托夢求助凌霄道人。
凌霄道人是在劉勇摔下山崖后的第三日，才找到他的。當(dāng)時(shí)他命懸一線，靠著猿猴喂他山中的露水維持著生命。
凌霄道人將他帶回真圣觀，那時(shí)名醫(yī)秦石正在觀中做客，施以援手，將他救活。
待他傷勢好轉(zhuǎn)，秦石便問道長要了他去。
秦石的長兄秦庭在朝中為官，官居二品。仕途順利，只可惜膝下無一兒半女。他又是個(gè)只肯娶妻不肯納妾之人，故如何讓他有子嗣，成了秦家長輩最為煩心的事。
秦石把劉勇帶回秦家，本是讓長嫂代為撫養(yǎng)。哪知這孩子與秦庭有緣，只相處了一日，秦庭就打算收養(yǎng)他。
在舉行入族典禮后，劉勇正式更名為秦莫問，成了秦庭唯一的兒子，并由他專心培養(yǎng)成才。
城中的百姓聽聞這個(gè)消息，又重新提起了舊事，個(gè)個(gè)唏噓不已。
虧得上天有好生之德，人有惻隱之心，才得以讓劉勇幸存活下來，有了今天的秦莫問。
曾經(jīng)的棄兒，如今的狀元郎，前程肯定大不相同。
有人就此事特意去問凌霄道人：他的命運(yùn)，是否可以認(rèn)為，被鬼改了命，才有如今的好運(yùn)？
凌霄道人笑了笑，道：天行健，君子以自強(qiáng)不息；地勢坤，君子以厚德載物。秦莫問的前程，完全是他自己努力得來的結(jié)果。
惟命不于常，道善則得之，不善則失之。
人的出身，沒有辦法改變。但一生的命運(yùn)，其實(shí)還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。
年幼的劉勇遇到劉永成那樣的父親，他是沒有辦法的。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，萬物皆有一線生機(jī)。讓他遇上了凌霄道人，遇上了秦家的人。
秦家給了他優(yōu)裕的生活條件，但給不了滿腹的學(xué)識。他是靠了自身勤奮的努力，才學(xué)有所成，取得了如今的地位。
（此文由笑笑的麥子原創(chuàng)首發(fā)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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